化驗結果出來後, 醫生就走了。剩下他們兩個互相看一眼, 鐘朗便掏出手機打電話, 說：“正好問問林遠，看他有沒有查到什麽。”

電話接通後, 林遠還在加班。現在都晚上十點了, 賀遂是真覺得他很辛苦。

鐘朗和他說了幾句, 就把有人在水裏動手腳的事告訴林遠。林遠沈默一會兒，說：“現在的問題已經相當嚴重了，這次是賀小遂警覺, 才沒有發生什麽意外, 可不一定每一次都能這麽幸運。你們回憶一下, 那瓶水會經過幾個人的手？”

這個鐘朗回答不了，就把手機給了賀遂。

賀遂接過來, 說：“我覺得問這個沒什麽意義，劇組的水都堆放在角落裏, 誰要喝誰去拿，感覺每個人都能接觸到那瓶水。”

林遠：“兇手應該很清楚你們的習慣, 比如知道你拍戲間歇時會喝瓶裝水，知道助理會率先拿水給你，也知道他習慣從哪個地方拿水。這中間有任何一個環節出錯，那瓶水就到不了你的手裏。”

賀遂：“對啊，所以我就覺得很可怕，他都不怕誤傷到別人嗎？”

林遠不由輕笑一聲，說：“賀小遂, 不要低估兇手的殘忍程度，他都要殺人了，還怕誤傷到別人？何況鐘朗不是說，只喝兩口也不會致人死亡嗎？”

賀遂被駁得啞口無言。

林遠又說：“那你想想，如何才能確保這幾個環節都不出錯，那瓶水正好到了你的手裏呢？”

賀遂一臉迷茫，“要怎麽做？”

林遠嘆道：“當然是由他親自拿給你啊。”

“啊？”賀遂嘴巴微張，兩只眼睛也瞪大了許多，不敢置信地問：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助理就是兇手？不可能吧？助理是我帶過去的，不是劇組本來的助理。”

因為這個，賀遂下意識就把他的嫌疑排除了。

林遠說：“兇手倒也未必，不過他脫不了幹系。”

雖然沒有開外音，鐘朗也已經聽見林遠所說的，此時表情十分難看。

這次的助理是個年輕男生，叫王浩，華娛集團的員工。賀遂進組時一同帶他過來的，因為之前也和賀遂合作過一段時間，各方面感覺都還不錯，鐘朗也考察過他一段時間，本來還想著，要是賀遂沒意見，就把這個助理劃給他當私人助理。

哪知道他居然會想害死自己的老板！

鐘朗一向自詡眼光毒辣，看人就沒出現過大的偏差，卻沒想到，自己給賀遂挑的私人助理，居然走了眼！要是把這麽個人放到賀遂身邊，萬一哪天他又起了什麽壞心思，賀遂不就危險了嗎？

他一想到這裏，就覺得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憤怒。

賀遂還是覺得不敢相信，“你這也只是猜測，沒有證據的吧？”

林遠答道：“怎麽沒有證據，那瓶水不是嗎？懷疑他在水裏下毒，請他來隊裏接受調查是正當理由。”

賀遂：“……好吧。”

鐘朗長出一口氣，伸過手要了手機，對林遠：“什麽時候審訊他？”

林遠道：“現在肯定不行，明天一早上班後就去找他。”

鐘朗“嗯”了一聲，說：“審出什麽第一時間告訴我。”

“那當然，你是受害者嘛。”林遠自然地答他。

鐘朗這才平靜一些，又問：“陳太太那裏有線索嗎？”

他總有種奇異的感覺，覺得他們家現在的危機，和父親當年疑似出軌有關系。

林遠停頓了一會兒，才說：“很遺憾，沒有。”

……

第二天刑警隊一上班，林遠就帶人去了助理的家裏，帶走了剛起床的王浩。

王浩一臉懵地接受盤問後，才忍不住說：“你們搞錯人了，你們要抓的是王海。”

他這麽說，坐在他對面的林遠也是一臉懵。仔細詢問後，才知道王浩有個弟弟叫王海，兩個人長得非常像，如果王海刻意模仿他，就更加認不出來了。這幾天王浩有事不能跟賀遂進組，本想著跟公司請假，讓公司給賀遂換一個助理，哪知道王海正好聽說了，又想去劇組體驗生活，便自告奮勇要代替他當助理。

王浩本就心疼這次機會若是飛了，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。在王海幾句話慫恿之下，立刻就同意了，詳細給他講了劇組的情況，還把劇組成員的照片指給他看。

這幾天他一直聽王海反饋劇組的情況，知道沒穿幫還很慶幸，本打算今天就換回來的，沒想到王海給他惹了這麽大的麻煩。

王浩說：“我這個弟弟是有些不服管，不過本性不壞，不至於下毒殺人，這裏面肯定有其他的問題。”

林遠：“你說的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，王海人在哪裏？”

王浩就報了王海的地址，林遠指揮人又過去了。

這次用時比較久，周清回來後說：“王海沒在家，我們調監控，聯網查了一下，發現他在網吧，就從網吧把人帶回來了。”

林遠仔細看王海，的確和王浩長得很像，只是王浩看著更文氣一點。

他單刀直入，上來就問：“給賀遂的水裏下毒的人是不是你？”

王海臉上閃過一絲慌亂，卻又極力否認：“警官，你在說什麽呀？我根本不認識什麽賀遂。”

林遠：“別否認了，你哥哥王浩也在這裏。”

王海神情仍然有些猶豫，林遠直接讓人把王浩帶過來。

王浩一進來就沖向王海，上去就朝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，“我讓你不學好我讓你不學好！”

他動作之快，讓刑警來不及反應，等打了幾下才急忙過去把王浩扯開，又帶走單獨關押。

“現在能說了吧？”林遠敲了敲桌子。

王海在頭頂揉了一把，作為從小被哥哥揍大的人，剛才這番混戰根本就是小菜一碟。他揉完了頭才說：“沒錯，我這幾天是替我哥哥上班了。”

林遠繼續問：“昨天下午，給賀遂的水裏下毒的人是不是你？”

王海搖搖頭，“不是我。”

周清猛一拍桌子，聲音提高許多：“老實交代！”

王海縮了縮腦袋，像是下意識反應一樣，看得人好笑。他慢吞吞地說：“真不是我，那瓶水不是從劇組拿的，我不知道水裏有毒。”

林遠神色未動，繼續問：“從哪裏拿的？”

王海說：“有人給我發短信，讓我到片場外取，並說看見華娛的鐘總來了之後，再給賀遂喝。我到了地方，就只看見一瓶水。”

林遠聽完後，又問：“那個人是誰？他為什麽讓你這麽做？”

這個問題似乎有點難回答，王海又開始遲疑。

周清繼續吼道：“坦白從寬！”

王海便說：“我不知道他是誰，我要是不照著做，他就會曝光我……”

“曝光你什麽？”林遠繼續追問。

王海答道：“這不是他第一次聯系我。上一次他讓我在華娛的鐘總和賀遂離開劇組後，就到外面剪短一根細繩，我照做了，然後看見賀遂差點被磚砸死。他用這件事威脅我，說我如果不聽他的，就把這件事捅到警察局。”

林遠暗暗皺眉，又問：“上一次你又為什麽按照他說的做？”

王海說：“……他給了我五千塊。”

林遠：“錢是怎麽給你的？”

王海：“裝在垃圾袋裏，放在垃圾桶上，告訴我地點，讓我自己去拿。”

提到這事兒，王海也有些惱怒，就是因為這個金額不大，他才沒想到這件事的後果這麽嚴重，居然想用五千塊買他殺人！

當時看見磚掉下來，他差點要嚇死了，質問那人後，那人居然用這件事繼續威脅他！

本來王海都打算報警了，可他翻兩個人的聊天短信，竟然發現全被刪掉了！王海估計是自己的手機被植入了什麽病毒。

因為這個，他怕警察不肯相信，就沒有吭聲，還偷偷把細繩銷毀了，心想反正沒出事，就當過去了。

沒想到第二天那人又聯系上他。

他說不知道水裏有毒也不假，但猜也能猜出來那瓶水有問題。當時看著賀遂沒喝那瓶水，他就知道有些不好，不過是心存僥幸，覺得應該不會出事。

王海可憐兮兮地說：“他說這次不會出人命我才照辦的。”

他就是有些頑劣，真的沒想過要殺人。不過這件事的性質已經變了，並不會以他主觀意識為轉移。

審訊結束後，林遠又和幾個同事碰頭開了個小會，主要是調查那個神秘人的身份。這件事目前有兩個方向：一是恢覆王海的手機數據，找到和他聯系的那個人，看能否確認身份；二是調監控，查片場外那瓶水是誰放的，以及垃圾桶上的錢又是誰放的。

王海當然是繼續關押，等案件結束，再移交司法機關定罪，王浩當場釋放。只是他還回不回得去華娛集團，就看鐘朗怎麽決定了。

……

聽完林遠覆述的過程後，鐘朗表示，堅決不會留用這樣的員工，而且這個結果是由王浩個人造成的，辭退他理所應當，他連半分不忍都不會給王浩。

賀遂知道他這是氣著了，就安慰說：“其實你看人挺準的，整件事要怪也是怪王海，王浩不知情，唯一錯在讓王海替他上班這件事上。”

“你是存心氣我？”鐘朗哭笑不得，“王浩都膽大到能讓人頂替上班了，你還說我眼光準？這是視工作為兒戲！我要是眼光準，一早就不會用這樣的人！”

說到頂替，賀遂突然想到一件舊事，說：“這件事還真不是只有膽大的人才會做。我上高中那會兒，班上有個雙胞胎姐姐，她妹妹在隔壁文科班就讀，兩個人都十分乖巧聽話，但是就喜歡互換身份。最厲害的操作是考試考到一半，借口上衛生間換成另一個人繼續考。不過後來還是被學校發現了，給了記過處分。”

這件事當時很轟動，所以賀遂記得。他說完，還認真回憶了一下兩個女同學的長相，只不過隔得太久，不太有印象了。

鐘朗突然把人抱進懷裏，“都過去多久了你還記得她們？怎麽我在你面前晃了那麽多次，你也沒記住我？”

賀遂：“……”

鐘朗一句話讓他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，問：“我記得有一次高中組數學競賽，我考到一半肚子疼暈倒了，有人送我去醫院，等我醒來，那個人已經走了。後來聽說第一被別的學校拿走了，十分可惜。那個人是不是你？”

鐘朗驚訝地看著賀遂，承認了這件事：“是我。”

賀遂遺憾地說：“好可惜哦，本來你能拿第一的。”

他要是沒記錯，這種大型競賽得獎，高考好像還有加分。

鐘朗笑了一下，說：“這有什麽可惜的，你要是知道當時我背著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，就不會替我可惜了。”

賀遂：“……”

反應一會兒，他突然滿臉通紅地罵鐘朗：“思想齷齪。”

鐘朗驚訝地看著賀遂，笑道：“我就是在想，要是能一輩子都背著你多好，怎麽就齷齪了？”

賀遂：“……”

“不過你那時候還沒有特殊能力，想牽手就牽手，真好。”鐘朗頗為遺憾地搖頭，“閉眼。”

賀遂卻不，把眼睛睜得大大的，問他：“所以你趁我暈倒，就牽我的手了？”

鐘朗啞口無言，擡手蒙著賀遂的眼。

賀遂繼續說：“你有本事牽一輩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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